2025-11-10 09:43 瀏覽量:21361 來源:中國食品網
文/李后強、石明(四川省社會科學院)
引言
故宮博物院的恒溫展柜里,馮承素、虞世南等名家臨摹的王羲之《蘭亭序》被奉為圭臬,游客隔著警戒線用鏡頭捕捉“天下第一行書”的筆意;而當代書法創作現場,百萬會員的龐大群體下,卻是“功能弱化”“傳承僵化”“表現異化”的頹勢——“吼書”嘶吼、“射書”飛濺,用口、腳、頭發甚至屁股書寫的鬧劇,正以“創新”之名褻瀆書法藝術。
這組強烈對比,拋出了我們多年關注的核心問題:書法究竟是什么?當代書法的困局何在?出路又在何方?當代還有真正的“書法家”嗎?
這個話題注定引發爭議,甚至觸動“既得利益者”的利益讓他們難以釋懷。但為清除亂象,我們必須旗幟鮮明地亮明立場:書法離不開漢字,漢字的首要功能是交流,任何違背這一本質、為名利胡來的行為都絕不允許。當代書法亂象必須堅決遏制——對堅守文字功能、提升漢字美感的創作,應鼓勵守正創新;對背離交流本質、只為逐利的“偽書法”,必須從理論上唾棄、在實踐中遠離。
一、書法藝術的當代困境
當代書法正深陷傳統與現代、高雅與低俗、傳承與創新的旋渦:一方面,電腦普及與無紙化辦公讓它失去日常書寫基礎;另一方面,它從實用書寫技能淪為純粹藝術展示。這種轉變不僅導致群眾基礎萎縮,更引發深刻的文化身份危機——書法在當代該是傳統文化的象征符號,還是擁抱大眾的世俗藝術?該歸入“美術”行列,還是任其凋零或野蠻生長?
隨著傳統語境消失與國學素養匱乏,書法創作早已脫離文化根基,成了視覺形式的空洞表演。我們不否定書法的歷史價值——畢竟沒有哪個民族的文字能將實用書寫升華為獨立藝術,但“歷史價值”≠“當代生命力”,“傳統榮光”掩蓋不了“現實困境”。當代不少“書法藝術”,已普遍存在“創作偽精致”“鑒賞玄學化”“教育功利性”等致命問題,功能缺失、靈魂消散、韻味淡薄、方向跑偏。
更惡劣的是“利益捆綁”亂象:部分人與拍賣行、畫廊勾結,將作品炒至天價,制造“熱銷”假象,再通過網絡虛假宣傳吸引藏家接盤。作品市場價動輒上萬,實則是“左手倒右手”,目的是抬高身價,方便后續“賣頭銜、賣名額、掙身價”。還要識別一些別有用心的人,借用這種網絡炒作、自我虛高構建的“偽書法價值”,巧行“雅賄”之實、硬套“無本”之利。對這樣“碰瓷式”的人和行為,必須高度警惕,對這些所謂書法作品,更是必須撕之而后快。
如此種種低劣操作,讓書法藝術烏煙瘴氣,也寒了真正熱愛書法者的心。
二、文字性被弱化是當代書法的異化
書法的身份困惑并非今日才有。西方學術體系沖擊下,書法被迫重新定位,民國時期學界就曾為“書法是否屬于美術”激烈辯論:鄧以蟄強調“吾國書法不獨為美術之一種,而且為純美術,為藝術之最高境”;梁啟超在清華演講中為書法正名,稱中國寫字是美術且“以寫字為最高”;1933年燕京大學晚宴上,鄭振鐸的“書法非藝術論”更引發激辯。
此后很長一段時間,書法與西學意義上的“藝術”絕緣,多被歸入“工藝美術”范疇。但為躋身“純藝術”行列,書法逐漸走上異化之路——當代書法刻意淡化實用屬性,甚至割裂與漢字的血脈聯系,最顯著的標志就是“文字性”被弱化,成了披著“書法外衣”的抽象藝術。而書法一旦被冠以“藝術”之名,便脫離實用根本,成了少數人炫技斗巧、爭名奪利的工具。
過分強調藝術表現而犧牲文字識讀性,已引發民眾強烈反感。這一原本淡泊明志、修養心性的文化活動,淪為部分人的“逐利私域”。不少習書者熱衷追逐“大師”“會長”等虛銜,市場對“書法價位”的認知也陷入荒誕——書協職位越高,作品價位似乎就越高。某省書協換屆時,主席、常務副主席等多達六十余人,引發社會嘩然。
這種異化,讓書法從大眾文化載體變為小圈子游戲,從溝通工具變為表現手段,從文化圖騰變為牟利依據,徹底背叛了書法本質。
三、實用與審美的“雙重失守”
古人視書法為文化修養的自然流露,傳統書法始終兼具“實用書寫”與“審美表達”雙重屬性。王羲之、顏真卿、蘇軾等古代書法家,多是集文人、學者、官員于一身的大家。有資深藏家解釋為何收藏“信札”,因為從實用中來的審美,才能讓書法有故事、有內容、有根脈。
但當代社會徹底打破了這種平衡。一方面,鍵盤輸入取代毛筆書寫,書法失去日常實用場景;另一方面,部分創作者為追求“純藝術”身份,刻意規避實用價值,將作品變得晦澀難懂。當毛筆書寫不再是生活必需,書法淪為博物館陳列品與拍賣行商品,其“傳情達意”的基本功能被嚴重削弱。不少書家的“創新作品”全篇幾無一字可辨,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,背離了書法的本質。更有數據顯示,書法的“底層邏輯”已發生顛覆性、不可逆轉的變化。大學生經常寫錯別字的比例達36.67%,提筆忘字比例高達56.67%,草書識別率更是低到不具統計學意義。
這直接導致實用與審美的雙重失守。而這種雙重失守,讓書法既未能像繪畫、雕塑那樣成為大眾公認的“純藝術”,又丟失了傳統書法“日用即道”的文化根基。可以說,“去實用化”是書法異化的根源,繼而引發都“去文人化”、“去文化化”傾向,進一步使書法在很多時候成為少數人爭名奪利的工具、形式主義的舞臺、道德淪喪的遮羞布。
四、創作迷途與體系潰散
當代書法創作,陷入一場缺乏真正創造力的虛假繁榮。
迷途一:“復古主義”下的集體惰性。走進書法展,絕大多數作品是對古代法帖的亦步亦趨的模仿,尤其是對“二王”書風的追逐,已到近乎病態的程度。有書家以能逼真復制《蘭亭序》的每一個細節為榮,這無異于將自己降格為“人肉復印機”。這種 “啃老式”創作 的背后,是深刻的創造力匱乏和評價體系的保守。它本質上是一種安全的“投機”:因為模仿經典永遠不會在技術上犯錯。然而,真正的傳承是汲取古人的精神氣韻,用以表達當代人的生命體驗。
迷途二:“獵奇主義”的嘩眾取寵。作為對僵化“復古”的反叛,另一部分人走上了以“創新”為名的獵奇之路。然而,其“創新”往往停留在最低級的感官刺激層面。從“吼書”到用身體部位書寫,其共同特征是將書寫異化為一場場公開表演。這類行為的動機,與其說是藝術探索,不如說是在注意力經濟時代對流量的瘋狂渴求。這種“獵奇”,由于缺乏深刻的文化訴求和扎實的筆墨支撐,注定是短命的,它們不是書法的未來,而是書法病態的表征。
亂象不僅存在于創作,更滲透到鑒賞和教育體系。突出表現是鑒賞的“玄學化”與教育的“功利化”
鑒賞的“黑箱化”:話語權壟斷。在各類研討會和評審中,“氣息高古”、“金石味”等高度模糊、無法證偽的“玄學”術語泛濫,構建起一個外人無法置喙的“專業壁壘”。其背后是一種知識權力的壟斷:將鑒賞“黑箱化”,普通大眾因“看不懂”而只能仰視“專家”的權威。當一門藝術拒絕與最廣大的受眾進行真誠溝通,其社會生命的枯萎也就成了必然。
教育的“功利化”:從修身養性到應試工具。書法教育本應是“技道雙修”的最佳途徑。然而,當前的書法教育已被嚴重的功利主義侵蝕。為迎合“特長生”加分政策,書法培訓聚焦于“考級指定字體”,強調筆畫、結構的標準化,與工業流水線無異。學生只知機械模仿,不知其背后的文化故事與精神價值。這種教育扼殺了書法與個人性靈的連接,培養出的可能是“寫字匠”,而非文化的理解者與傳承者。
五、回歸生活,重建書法的當代價值
縱觀歷史,任何失去民眾基礎和生活源泉的藝術形式,終將走向衰亡。書法的未來,絕不在于在“復古”與“獵奇”的夾縫中求生,它的生路只有一條:勇敢地從“神壇”上走下來,重新回到“生活”的廣闊天地中去。
首先,必須旗幟鮮明地回歸“書寫性”和“文字性”。要大力倡導和鼓勵一切具有實用功能的書寫,如手寫書信、日記、筆記等。讓書法重新成為記錄生活、表達情感的方式。
其次,要打破鑒賞的話語壟斷,推動美育普及。批評家應使用清晰、準確的語言與公眾溝通,解釋書法之美何在。讓大眾能夠真正地“看懂”書法,從而親近書法。
再次,徹底改革功利化的教育體系。書法教育的目標應從“培養特長生”轉向“提升全民審美素養”。教學中必須強調“技道并重”,讓學習者體會到書法作為綜合文化載體的魅力。
總之,書法應當真誠地面對這個時代,嘗試用筆墨語言去表達現代人的困惑、思考與喜悅。它可以與設計、公共藝術等領域跨界融合,尋找新的存在形式。
如果我們繼續坐視書法在名利場中沉淪,在虛假繁榮中內卷,那么等待它的,無非是兩種宿命:一是成為在博物館中徹底靜默、沒有生機的“標本”;二是淪為網絡世界里喧囂過后迅速被遺忘、或為人所唾棄的“文化快消品”。
六、幾點結論
愛之深,責之切。要讓書法得到新生,回到它應有的位置,以下幾點尤為重要。
第一、堅守“文字可識性”底線,嚴打“字妖”式偽書法。書法的根基是漢字,而漢字的首要功能是交流。任何書法創作都必須以“讓受過義務教育的大眾基本可識”為基本前提。“三人不識為字妖”,那些故弄玄虛、拋棄字形結構,“三人不識”的所謂“現代書法”,實為無本之木的“字妖”。這類脫離群眾、自絕于文化土壤的亂象,不是創新,而是破壞,必須予以堅決的批判和遏制。
第二、剝除“藝術”偽裝,反對以名利為導向的書法投機行為。當下許多書法創作已異化為追名逐利的工具。一些“書法家”不再致力于錘煉筆墨功力、提升文化內涵,而是熱衷于制造視覺奇觀以博取眼球、炒作市場。這種以功利心驅動、違背書法修身養性之初衷的投機行為,玷污了書法的精神內核,必須將其從嚴肅的書法藝術領域中剝離出去,正本清源。
第三,批判“反理性、反人性”的嘩眾取寵之作。真正的書法藝術,蘊含著手、眼、心、筆的高度協調,是理性、人性與德性的和諧統一。而某些作品,以丑陋為美,以乖張為奇,刻意違背書寫的基本規律和人類的審美共性,實為嘩眾取寵的歪門邪道。這類作品不僅缺乏藝術價值,更傳遞出一種扭曲的價值觀,必須從理論和實踐層面予以迎頭痛擊。
第四,建立分類淘汰機制,凈化書法創作環境。面對魚龍混雜的現狀,我們主張建立明確的評價與篩選機制。將那些完全喪失交流功能、純粹為名利而生的“江湖體”“怪書”堅決打擊并淘汰出書法領域;同時,鼓勵和認可那些在嚴守文字規范基礎上,致力于提升漢字美感、探索時代精神的創新。尤其復活更多實用場景,更是促進書法從傳統走向現實、走向高雅、獨特藝術的陽光道。唯有如此,才能為書法的健康發展掃清障礙。
第五,正本清源——書法本質即“寫字如畫畫”,沒有書法家一說,書法家實為特殊的“畫家”。必須正視漢字的根本特性:它是活的象形文字,是“筆尖上的繪畫”。書寫每一個漢字,本質上都是在用線條、布局和墨色“描繪”一個蘊含意蘊的圖形。因此,書法的核心是視覺美學創造,理當歸于美術范疇。承認“書法家是畫家的一種”,并非貶低書法,而是正本清源,將其從故弄玄虛的“玄學”中解放出來。唯其如此,才能用造型藝術的基本規律(如構圖、節奏、對比)來要求書法,從而更精準地批判那些在“美術”層面上都失敗的、違背形式美感的胡亂涂鴉。
回歸中國書法的朗朗晴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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